《Black Mirror》3x04 - 唯美又溫柔感人的一集

影集《黑鏡》向來走刀刀見骨的諷刺寓言故事路線，直指人類內心最幽微之處，警示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而人性的弱點往往使我們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不過《黑鏡》第三季，相較於前兩季是沒那麼犀利了。到了3x04 "San Junipero"甚至是個溫馨的女同志愛情故事，雖然以《黑鏡》來說，這集真是太白了些，辜負了《黑鏡》之名。但單論故事，這集除了故事動人之外，很多小細節都很細心，也很有趣味，當真相大白後，可以在重頭細細回味一遍，重新體會前面埋的梗，與角色心境。 (本集破梗之後會喪失很多觀影樂趣，所以請沒看過的朋友慎入)

左邊開朗的黑人女孩是Kelly，右邊有點Nerdy的是Yorkie。

這集的故事乍看之下平常，女主角有個跟狗狗一樣的名字Yorkie(約克夏)，她是個靦腆內向的女孩，她沒有到舞廳跳過舞，沒有喝過酒，是個女同志，但是在保守的1987年，她害怕別人的眼光。有一個人很好的未婚夫叫做Greg，他們快要結婚了。Yorkie來到San Junipero觀光，遇到了另一個光鮮亮麗，活潑外向的女孩Kelly。Kelly說每週只有一次周六夜，所以要盡情玩樂。Kelly請Yorkie喝酒，邀她跳舞，熱情邀約Yorkie到自己處所親熱。從沒有性經驗的Yorkie有點不知所措，告訴Kelly自己有未婚夫了，不能跟Kelly一夜情。但是被Kelly撩起，有些小鹿亂撞的Yorkie，真的迷上了Kelly，有點保守卻又想放手一搏，所以第二週時Yorkie又到了同一間酒吧，鼓起勇氣跟Kelly回家溫存。這是Yorkie的第一次，纏綿完後，Yorkie問Kelly怎麼知道自己喜歡女生，Kelly回說自己一直都知道，只是自己有丈夫，在婚姻裡她很忠於丈夫，很愛自己的另一半，所以都不曾對女人展開過追求，直到丈夫離開她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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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是美好戀情的開始，但是Kelly卻開始避著Yorkie，Yorkie每周都去酒吧找Kelly，每周都無功而返。故事發展至此，很容易以為不過是個老梗的乖乖女被花花公主始亂終棄，最後只能投入無愛的異性戀婚姻中，壓抑性向，抑鬱而終。劇情在此開始慢慢峰迴路轉，Yorkie終於在其他人口中得知，Kelly不只待在80年代，也去90年代，甚至出現在2002年 (看到這裡我還以為上演時間旅人之妻女女版，結果被打臉了XD)。Yorkie最終在2002年裡找到Kelly，兩人一番爭執後，Kelly心軟回頭找Yorkie，兩人互相談心之下，劇情才正式揭露所謂的San Junipero是個雲端之城，裡面約八成的居民都是現實世界中已死之人。而Kelly與Yorki這些"觀光客"則是使用體驗版，體驗版是方便這些將死病患或年邁老人考慮死後是否要將意識上傳至雲端，靠科技繼續延續生命。San Junipero有著不同年代可供選擇回憶，也因如此兩位角色才可以穿梭至不同時代。

Kelly患有重疾，只有幾個月的生命了，但因為丈夫過世後不願留在San Junipero，所以Kelly也不考慮留下，只想在臨死前利用體驗版好好玩樂放縱，所以Kelly才會縱情聲色且不願投入真感情，只想沒想到她居然會遇見且愛上Yorkie。至於Yorkie則是快結婚了，Kelly說想在Yorkie結婚前去拜訪本人，Yorkie起初想拒絕，因為她認為Kelly見到她本人後決不會喜歡自己。Kelly非常堅持，她認為自己都快死了，甚麼都嚇不倒她。

Yorkie要結婚了，Kelly想在Yorkie結婚前跟Yorkie在現實中見面。

現實中的Kelly與Yorkie相見是劇情重頭戲，Yorkie原來在21歲那年跟家人出櫃，卻得不到家人的諒解，於是她駕車離家，卻因此發生了車禍導致癱瘓，一癱就是40年。所謂的未婚夫其實是醫院裡的看護，因為要用安樂死的方式才能夠將意識上傳到雲端，安樂死除了當事者意願外，還必須有家屬同意，而Yorkie的家人是保守教徒，無法接受安樂死。看護Greg同情Yorkie的遭遇，認為雲端是Yorkie體驗人生的機會，所以願意跟Yorkie結婚，讓Yorkie能夠彌補殘缺的人生。

這也是為什麼Yorkie很多事情都沒體驗過，不曾跳舞，不曾喝過酒，沒談過戀愛。Yorkie的人生在1987年就停止了，這或許也是Yorkie為何第一次體驗雲端生活，會選擇1987年，為的是延續她不曾體驗過的人生。當Kelly跟Yorkie跳舞時，Yorkie非常在意她人的眼光，覺得周遭的人對兩個女孩一起跳舞有異樣眼光。相較之下Kelly就坦率許多，認為時代早就不一樣了，大家才不會批判呢。因為Yorkie的時代一直停留在極端恐同的年代，而Kelly體驗過時代的變遷，經歷了同志婚姻合法後的美國。還有影片一開始向Yorkie搭訕的男子，問Yorkie是否要一起玩電玩"極速飆車"，Yorkie看到電動裡翻車的影像，露出些許焦慮，Kelly開車發生小意外時，Yorkie整個嚇到面如死灰，這些都是Yorkie車禍癱瘓後的心理陰影所至，不然雲端世界根本不必害怕車禍。

知道實情後的Kelly，在雲端城市上向Yorkie求婚，兩人開心接吻。

當Kelly知道Yorkie未婚夫的真相後，她決定登入雲端向Yorkie求婚，與其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結婚來求死，不如跟選擇自己所愛。Yorkie跟Kelly公證後順利安樂死登入San Junipero，但是Yorkie開始期待Kelly可以改變心意留下陪自己，甚至譴責Kelly的丈夫不願意登上雲端是自私拋棄了Kelly，這讓Kelly怒不可抑，賞了Yorkie巴掌之後才怒吼出自己的內疚感與對丈夫牽手49年來的不捨。

Kelly有一個女兒，但是在39歲時意外過世了，無法安樂死登上雲端，他的丈夫深感內疚，認為女兒都不曾享受過這種"下半輩子"，自己怎麼又可以拋下女兒去享樂呢？情願到陪伴在幽冥的女兒，所以死後不願登入雲端。Kelly跟丈夫一樣感到內疚，女兒逝世，消失於天地之間，自己怎可苟且延長生命。另外就是Kelly對丈夫的眷戀情深，49年的婚姻生活，有熱情有枯燥磨人之處，有歡樂有埋怨時候，這是一種極度深刻的愛，才能讓兩人忍受彼此種種，情牽近半世紀，直到死亡將兩人分開。我畢竟沒有漫長的婚姻生活經驗，對於Kelly對於與丈夫婚姻生活中深刻的愛，是比較難體會的。

Kelly怒吼Yorkie不懂她跟丈夫之間的羈絆，不懂這種羈絆之深，為彼此犧牲與承諾的愛。看到這裡，我一方面心疼Kelly的喪女之痛，另一方面也心疼起Yorkie。Yorkie從21歲那年起就變成植物人了，她從來沒有機會去體驗這些，覺得這些指控對於一個才21歲的單純女孩來說，其實有些不公平。Yorkie沒經歷過婚姻，她或許不懂那種箇中甘苦，可是Yorkie真的不懂愛嗎？？其實不然，她只是還沒有機會去實踐而已，或許給她50年去證明，她也能證明自己能磨過那些愛情的難熬面，了解細水長流的真愛。Kelly後來開車狂飆離開，我覺得是Kelly怕Yorkie追上來，所以故意演一場車禍給她看，因為Yorkie對車禍有很深的恐懼。沒想到Yorkie還是追上來了，溫柔地要扶起車禍倒地的Kelly。Yorkie對Kelly的愛大到足以克服她最深的心理陰影。即使爭吵了，對方負氣離開，但只要妻子受了傷，Yorkie依舊溫柔守候，Yorkie不正是在慢慢體驗那種承諾與羈絆的愛嗎？

這一幕其實還滿情緒飽滿的，Yorkie克服對車禍的恐懼，跑來扶起Kelly，可是Kelly體驗時間滿了，瞬間回到現實，只剩下Yorkie孤零零一個人留在虛擬城市裡。Kelly之後思考良久決定也上雲端，或許就是不忍深愛自己的Yorkie形單影隻地生活吧。

Kelly也曾批評過永生的虛假(SJ上也可以決定要意識消失，基本上人可以決定自己要活多久)，當人可以一直保持年輕模樣，有無限的時間可以荒廢時，這不算是真實的人生。Yorkie太年輕(心智上)，也沒有在真實世界經歷太多，所她見到這個世界後，只看到美好的一面而已，覺得這一切虛擬出來的景物都是真實的。Kelly畢竟是經歷過很多的老人了，她能夠看破美好表面下的虛假。當時間無限，人會走向荒淫，失去目標，久而久之情感麻痺，只能不斷追求更刺激的娛樂來激起感覺。雲端上的景物不過是虛構，鏡子都不會破，表象在真都是虛的。但是Kelly考慮良久，決定也到雲端去，就是感受到Yorkie真切的愛了吧。人生在世，最難得有情人，Kelly有豐富的人生經驗，應該最能體驗真愛難得。感情如果是真實的，那麼即使是在虛幻的世界又何彷？ Yorkie其實在劇中一直是最真的人，當別人都因為身處虛擬雲端世界而恣意打扮時，Yorkie卻依舊扮相很拙，她只想當自己。這份真可能是Kelly回心轉意留在San Junipero的原因。

Kelly跟丈夫&女兒葬在一起。Kelly不單是對SJ有疑慮，他同時也不相信宗教意義上的天堂，覺得人死後甚麼都沒有，但是依舊不願意上SJ除了內疚，可能也有對婚姻的承諾，他不想背叛丈夫。最後遺體跟丈夫女兒葬在一起，意識跟Yorkie一起，也算是個折衷吧。

而Kelly自身對Yorkie動了真感情後，也對Yorkie割捨不下，當你很愛對方時，如何忍心讓對方孤寂獨活？多數人都認為能為對方去死是最貞烈的愛情，但是在你看破生死，早做好消失於世的打算，甚至視死亡為解脫，最後卻可以為了愛活下去，把時間花在對方身上，彼此陪伴不也是很深的愛情嗎？Yorkie是個天真21歲大女孩，對愛情有憧憬與熱情，可以一頭栽下去，尚未體驗到最折磨人之處。而Kelly經歷過漫長的婚姻，她知道愛情不是只有甜的，熱情會歸於平淡，婚姻中有很多枯躁乏味，令人生厭之處，她知道苦起來會有多苦。49年的婚姻就很辛苦了，是否還要再花另一個50年甚至更久去陪伴另一個人？但Kelly最後還是願意去陪Yorkie，我覺得這代表了，Kelly準備好為了Yorkie犧牲自己，把餘生的時間對花在對方身上，為了Yorkie去忍受婚姻中的乏味。如同Kelly用以描述跟丈夫之間深刻的愛一樣，她也準備好花上另一輩子的時間陪伴Yorkie，為她犧牲，為她承諾，熱情與乏味都在一起，對方成為自己最深的羈絆，為對方付出此等深情。總而言之，這集根本是真愛無敵的故事，因為這份愛，讓Yorkie可以重感生命的美好，甚至擺脫恐懼。而Kelly重起活下去的意願只為終其一生陪伴Yorkie，兩人成為彼此餘生的新篇章。

很有趣的一點是，Yorkie在前面都沒有開過車，直到最後一幕Yorkie不但開車，還危險駕駛XD  在Kelly故意車禍，Yorkie追過去之後，應該就是徹底克服陰影了。這部的結局就是兩人對過去的Move on，一起攜手展開新人生。動圖來源

最後把外粉列出的時間順序跟我自己想提的一些小細節整理出來。非常讚嘆外粉能夠整理出人物大事年表，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怎麼發現生卒年的，猜測是Yorkie不斷回到1987年的緣故吧，他對1987年情有獨鍾，或許就是想彌補失去的時光所以1987年是車禍發生年機率挺高的。時間線套入劇情覺得非常合理，一切都對的上，感覺對理解劇情很有幫助。

外粉整理出的時間線：

1954 - Kelly出生

1966 - Yorkie出生

1976 - Kelly, 22歲,跟Richard結婚。

1987 - Yorkie, 21歲，沒有戀愛經驗，跟家裡出櫃，家裡反彈極大，Yorkie駕車離開，結果發生車禍變成植物人。

2015 - Kelly的女兒Alison過世，享年39歲

2024 - Greg遇見Yorkie, 他們利用Comm Box來溝通

2025 -Richard死亡，在丈夫死亡前Kelly從來沒對女性展開過追求。

約2026年底 - Kelly被診斷出剩3個月 (結果Kelly之後活了6個月)

約2027年初 - Kelly開始體驗San Junipero，外粉推測他可能是在這段時間才開始跟女性上床，還跟Wes一夜情。

再來是兩人認識的過程與我看到的一些小細節：

Week 1 - Yorkie, 61歲，第一次到San Junipero, 遇見Kelly，此時年代是1987年。劇中廣播提到貝琳達卡萊兒1987年的當紅歌曲Heaven is a Place on Earth，還有電影院上映著The Lost boys。Yorkie從沒喝過酒，沒跳過舞，認為大眾對兩個女孩一起跳舞會有很不好的眼光。但是很善於打電玩XD 這裡出現的電玩遊戲是泡泡龍，於1986年發行。至於Kelly拉Yorkie跳舞那首歌是Alexander O'Neal的Fake，於1987年發行。

Week 2 - Yorkie再次跑去1987年代的San Junipero。 Yorkie誤把Kelly死去女兒Alison的照片認為Kelly的母親。兩人滾了床。關於Yorkie換裝的歌曲，依序為：
1.The Smiths - Girlfriend In A Coma,1987
2.Simple Minds - Don't You (Forget About Me),1985 
3.T'Pau - Heart And Soul,1987
4.Robert Palmer - Addicted To Love,1985。
第一首歌Girlfriend In A Coma (昏迷中的女友)，不得不說編劇超故意的!! 而且換的三套衣服基本上都是模仿MV風格，尤其Addicted To Love根本是MV造型。

Week 3 - Yorkie 在1987年代沒找到Kelly，Yorkie跑去Quagmire, 遇見Wes。Wes建議Yorkie試試別的年代，說Kelly出現在80,90年代跟2002年。

Week 4 - Yorkie 在1980年代的San Junipero沒找到Kelly。電視上的車子廣告註明是1980年的車種。另外遊戲機是小精靈，背景歌曲是Funky Town。小精靈是1980年10月發行的遊戲，Funky Town則是1979年的歌曲。

 

Week 5 - Yorkie在1996年的San Junipero找尋Kelly，甚至跑去Kelly的住所尋找，未果。這時開始出現平面電視機了，是飛利浦1996年出的新機，電影院上映驚聲尖叫。電視上的歌是Alanis Morissette的Ironic，發行於1995年。

Week 6 - Yorkie終於在2002年的San Junipero找到Kelly了，酒吧音樂是凱莉米諾的Can't Get You out of My Head，電影院上映神鬼認證。還有電玩遊戲出現跳舞機。Yorkie說自己下周就要結婚了，Kelly快死了要求跟Yorkie本人見面。

Week 7 - Kelly在現實中去拜訪Yorkie，知道Yorkie癱瘓了40年，所謂的未婚夫是看護，結婚是為了執行安樂死。Kelly在雲端向Yorkie求婚，回到現實後幫她同意執行安樂死。週末見面發生爭執，Kelly故意駕車狂奔。

結局：最後Kelly跟Yorike一起雙宿雙飛時的背景音樂，正好是開頭出現的Heaven is a Place on Earth。查了一下歌詞，非常貼近Kelly & Yorkie的故事。大家看完戲後，不妨聽聽歌，看看中英對照歌詞，回味一下Kelly跟Yorkie的互動吧。另外Yorkie的車牌是YORK1，對照他的名字。至於Kelly前面開的車，車牌則是19KEL87，對照到年代1987年。

我好喜歡最後兩人在SJ跳著舞，對照著現實中記憶體插上伺服器後閃爍的畫面，配上音樂好像真的隨音樂起舞一樣。

順過一下時間線，可以發現Yorkie是在1987年出車禍的，她的人生在那年終結了，而雲端人生上，她恰好又是在1987年遇到了Kelly，正好銜接上她被迫中斷的人生。而且飾演Yorkie的演員本人則是出生於1987年的喔~而劇情台詞在前面也早已露出許多蛛絲馬跡，例如Kelly說每周只有一次周六夜，乍看平常的台詞，其實很有梗。不光是周邊景物，連Kelly跟Yorkie的造型也隨時代不同，Yorkie頭髮在2002年還變長了，不過Yorkie的衣著始終很樸素。這集非常值得看個兩三次去找找這些小細節。